瞧,,這老孫頭
一個蓬亂的雞窩頭,,一副黑框的大眼鏡,瞇縫著的眼睛下面是一臉的笑——是壞笑?是幽默?是嘲笑?是調(diào)侃?或許兼而有之吧,。瞧,,這就是老孫頭,我們文學創(chuàng)作課的孫紹振老師,,大名鼎鼎的孫紹振先生!
在長安山,,我們的老師各具風采,而孫老師尤為突出,。王光明老師是坐著講課,,李萬鈞老師是踱著步子講課,而孫老師則是或坐或站,,常常是說著說著就要站起來,。王老師語氣平淡,李老師話語冷峻,,孫老師眉飛色舞,,神采飛揚。王老師有點結巴地念講義;李老師是似乎在背講稿,,他邁著方步,,一頓一句,甚至連標點符號也念出來,,調(diào)子拉得好長好長;而孫老師則是看一會兒稿子,,然后抬起頭來,提高著嗓音,侃侃而談,。他常常是旁逸斜出,,放縱思想的野馬盡情馳騁,然后又慢悠悠地兜回來……孫老師講課思想睿智,,思維敏捷,,他言語幽默,錦心繡口,,他口吐蓮花,,妙語連珠。這讓我們極為嘆服的同時,,又心生妒忌,,我們總是說:“這老孫頭!”
孫老師喜歡“吹”,也善于“吹”,。兩個學期的必修,,似乎還有兩個學期的選修,這些都沒給我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唯有老師的“吹”讓我們終身難忘,。一次是吹他的“法寶”。孫老師說他當年在北大聽朱德熙先生的語言課,,什么都沒學到;唯一記憶深刻的是朱先生的對比法,,這也成為他日后分析評論時極為受用的法寶。正是孫老師的“吹”,,無意中也把他的“武林秘訣”泄露給了我們,。還有一次,孫老師在課堂上吹他在福大演講的故事,。他說,,那時恰好臨時有一場明星演唱會,聽眾都被吸引過去,,他就一個勁兒地吹。他說:“我們要說得比唱的好聽!”他不斷地吹,,越吹越興奮,,聽眾陸陸續(xù)續(xù)地扭回來,接著又有許多人蜂擁而至,,結果把現(xiàn)場圍得水泄不通……孫老師的“吹”,,天南地北,海闊天空,,難怪有人戲稱他是“孫大炮”,。但是,孫老師的“吹”不是脫韁的野馬,孫老師善于駕馭,,兜了一圈之后,,又很輕巧地回到了正題上來。就是他的“吹”,,也是在巧妙地說理,,他思維縝密又機智幽默,那些“吹”,,似乎離題萬里,,其實是水乳交融,天衣無縫,。
孫老師“吹”時,,是滿臉堆笑,在得意之時有時還情不自禁的“呵”出一聲來,。他這“吹”是風趣幽默的調(diào)侃,,但有時卻又是猛烈的抨擊。他后來勇猛地炮轟全國高考語文命題組,,毫不留情地把試題包括試題答案中那些荒謬絕倫的疤痕給揭出來,。他慧眼獨具,切中肯綮,他條分縷析,,鞭辟入里,,讓人一下子豁然開朗。他的話鋒是犀利的,,言語也是尖刻的,。正是這樣一種激烈的“吹”,產(chǎn)生了強烈的震撼,,引起了全國的關注,,促成了后來全國高考試題分省命制的改革,也推動了新一輪中學語文教育教學的改革,。2000年的夏天,,高考閱卷時的一個閑余時間,我在榕城與老同學阿郜拜訪了新遷陽光新村新居的孫老師,。孫老師了解了作文題之后,,還是抑制不住激動的情緒,指責高考命題作文出現(xiàn)邏輯悖謬,。順便說一下,,我參加高考閱卷,對這次作文題有一些看法,,孫老師的激勵增強了我寫東西的信心,,后來催生了我寫出一篇關于高考作文題的得與失的文章,。——孫老師就是這樣,不失幽默,,言語風趣,,但對看不慣的人,對不合理的事,,則是毫不留情面地批評,,甚至是勇猛而又犀利地抨擊。
新世紀初,,我參加省骨干教師培訓,,又有幸多次聽孫老師的講座,重新聆聽孫老師的教誨,,總是覺得獲益匪淺,。有一回,看見孫老師在樓下往外走著,,他滿頭灰白,,身上穿著T恤,穿著半截涼褲,,夾著一個黑皮夾子,,踽踽地行走著。我心中忽地生出感慨:孫老師老了,,還像當年一樣嗎?那時,,正是我們聽說李萬鈞老師去世不久的時候。后來,,一次照集體照,,我有幸站在孫老師后面的一排。孫老師滿頭發(fā)絲忽地飄散下來,,有如飛瀉之瀑布,。孫老師舉起右手,伸出五爪,,把飛掛著的藤蘿給捋上去,,從后往上,又從左往右,,從右往左,,于是,滿頭銀絲又在他的頭上飄飛起來,,仿佛他那飛揚著的神采。這時,,我真切地感受到,,其實,,這老孫頭還真是寶刀未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