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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過時光來看你
寂靜的午后,，晴陽穿透樹葉斑駁地曬在河邊的石板和水面上,，碧青色的水面樹影婆娑，一個戴著竹斗笠穿著碎花上衣挽著褲腳的阿婆,，埋頭立在水里勤勉地洗被子,，洗菜、洗家什,，石板上還擱著一只紅彤彤的洗衣桶,。我問阿婆，阿婆爽朗地說,，河里洗得更干凈呢,。低頭看，河里的魚似乎不怕人，三五成群地圍著洗衣服的人游來游去,。
正是初夏時節(jié),，沿著隆慶古村凹凸不平磨得發(fā)亮的石板路，來到花山溪邊的古渡口,，仿佛在夢里才可出現(xiàn)的場景,，真實而安靜地展現(xiàn)在我的眼前了。
花山溪是平和縣的母親河,，屬九龍江的支流，河寬約200米,。渡口位于山格鎮(zhèn)隆慶村的東面,。十幾級的石階，兩米寬的青石板階梯,，上面長有高高低低的雜草,。遠遠望去，一泓清澈的水從上游綿延的群山中蜿蜒而下,。河水無聲地東流,，洗滌了多少歲月，沉淀了多少故事呢?
村民老蔡介紹說,，由花山溪及后浪底河,、新溪坎河、田洋河幾條河流環(huán)抱著的隆慶村從古代到上世紀七十年代是名副其實的“水鄉(xiāng)”,。隆慶村是一塊“臥牛”風水寶地,，地勢總體為“東高西低”，在四面環(huán)水的“牛蹄地”上居住,，第一件事就要修好防洪堤,。于是依地勢而建西側開口樓如“畚箕”外形的蔡家堡應運而生。早在南宋紹定元年(1228年),，平和蔡氏開基祖蔡期遠就在這里建堡定居,，繁衍生息。防洪堤及城墻就是蔡家堡最早的基礎,，隨后逐年興建而成為城墻總長度約750米的古堡,。
久遠的故事，在回憶里變得生機勃勃而鮮活,。老蔡繪聲繪色說,，在那個一座橋都沒有的年代，人們到對岸田地種作及收工歸家,，都要靠渡船搭載,。自古以來，渡頭為公家所有，村民集資修建,，過渡人不必出錢,。渡船和管理這渡船的，換了一茬又一茬,。老船夫不論晴雨,，都守在船頭。有人過渡時,，便略彎下腰,，輕搖幾下船槳，喊一聲：“坐穩(wěn)了,，開船啰,。”船便離岸，緩緩地向河中央駛去,，橫渡過小溪,。有時困了，躺在臨溪大石上睡著了,，人到渡口喊過渡再起來,。風日清和的天氣，無人過渡,，鎮(zhèn)日長閑,，老船夫便坐在渡口的大石頭上曬太陽。這時候古渡口的日光似乎也飽含著水分,，格外醇濃,。
古渡蒼老，河水悠長,，一船一渡,，終年不絕，見證了多少人造訪或經(jīng)過此溪的足跡,。曾任清乾隆朝文華殿大學士和五部尚書,，時稱蔡相爺和帝師的蔡家堡宗親蔡新就曾到花山溪對岸的山上，巡察溪河,、水利情況,。當他登高遠眺看到蔡家堡前方后圓如聚寶盆外形的奇特建筑造型，以及整個村莊的美景,，贊嘆不已,。而少年林語堂由平和坂仔乘船到廈門就學，順著花山溪在江中行船三日,，也必經(jīng)這個古渡口,。也許那時船泊渡口,，人在船上歇息，涼風中隆慶村兩岸的山景,、禾田,、村落與農(nóng)家一一落入眼底，會頓覺身處于一幅絕美絕妙的天然圖畫之中,，如蔡相爺般發(fā)出“何時仙人踏水來,，余有錦靴在人間”的感慨。
古渡口何止是作為一幅風情畫的存在,，除了滿載村中百姓兩岸往來之外,，也承擔了作為平和縣水上交通樞紐的功能。那時上下游的物品,，許多都靠村民用雙肩從古渡口挑進挑出,。據(jù)說修建蔡家堡的青磚正是沿著花山溪從這渡口來到隆慶村的，而隆慶村盛產(chǎn)的蔗糖也從這里源源不絕通過木帆船運送出去,。明代“克拉克瓷”水運船,，也經(jīng)過此古渡口前往龍海月港,。在蔚藍的大海上,，一艘艘輪船鼓滿風帆，駛向世界各地,。
新中國成立后,，隆慶村建有十幾個大糧倉，收集附近村莊運往這里的公糧,，再通過古渡口運往山格鎮(zhèn),。有時一個渡口不夠用，便連花山溪支流入村河道高漈溪的小碼頭也用上,。隨著人和貨物的來來往往,，石階兩頭腳步罕至的地方，苔蘚慢慢地爬了上來,，中間則被磨得發(fā)亮,。古渡口留下一段段“你的茶葉布匹我留下，我的紅糖大米你帶走”的佳話,，也給隆慶村帶來繁華和富庶,。
耳邊傳來一陣轟鳴，打斷了我和老蔡的敘談,。循聲望去,，原來是花山溪水在下游轉彎處撞擊河中石床發(fā)出的聲音，那急速流淌之水此時看來又恰似一面面永不停歇迎風飄揚的軍旗,。難道是要告訴人們,，古渡口曾經(jīng)見證的一段當年戚家軍留下的驚心動魄的故事?有誰想到,，四百多年前的蔡家堡還曾是戚繼光抗擊倭寇的駐軍營寨?！镀胶涂h志》載,，嘉靖四十三年(1564年)倭寇侵入平和，戚繼光發(fā)兵抗擊,。蔡家堡配有射箭,、打槍等防御設施，又處在花山溪和高漈溪等河流交匯地帶,，適合屯駐水軍,，戚家軍遂將蔡家堡渡口作為守軍營寨，扼守水上交通要道,。一場激戰(zhàn),，聚殲倭寇數(shù)百人。蔡家堡的子弟也奮勇當先參加了這場“洪瀨口”激戰(zhàn),。
奔騰不息的花山溪,，載走了歷史的星輝斑斕，黯淡了戰(zhàn)爭的硝火烽煙,。打量古渡口和溪流,，早已看不到當年激戰(zhàn)的場景，聽不到戚家軍的號角之聲,。悠長的河水帶走了歲月的泥沙,，卻流不走凝固的歷史。直到現(xiàn)在村人仍紛紛流傳花山溪畔的愛武山進可攻,，退可守,，就是古代戚家軍的練兵場。而每年農(nóng)歷七月十九日為“大眾爺公”過生日舉行的大型民俗文化活動中,，有一項為“迎豬公”儀式,，就是由四百多年前民眾扛著殺好的全豬，挑著米糕甜粿,，犒勞戚家軍活動演變而來,。
日子總是充滿生機和喧嘩，如同古渡的流水一樣,。今天,，隨著圍溪造田河流改道及愛武大橋的修建而成，一茬又一茬的船工,，結束了撐船的歲月,，已漸漸老去。愛武山山腳下,，原本花山溪后浪底一帶水域,，現(xiàn)在已經(jīng)變成了一片蜜柚園和良田,，并修建了新的蔡家堡柚幻景區(qū)。古渡不再,，每逢節(jié)慶,，村民也還在花山溪里賽龍舟，走水尪,，鑼鼓喧天,，熱鬧非常。多少年過去,，風情民俗猶未改變,，這個城堡的傳統(tǒng)就這樣一代又一代地傳承下去，如同從漢唐時期款款而來,，傳遞著千年不變的純樸與美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