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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學剪發(fā)
2022年的夏天,，多日的陰雨連綿,，到處濕漉漉的令人不爽,。6月中旬的一個早上，年近八十的母親冒雨出行,，不慎一腳踩滑，意外摔倒在前往菜市場的臺階上,。當我急忙趕到將她扶起,，母親就像做錯事的小孩子一樣委屈地哭了起來說：“剛才著地的時候，我聽到肩膀上好像有骨頭破碎的聲音,，可能是骨頭摔壞了,，這下慘了，怕是要花很多錢啊!”心亂如麻的我,，只有故作鎮(zhèn)定,，不斷地安慰她說：“沒事沒事，應該沒摔那么厲害,，上醫(yī)院看一下就好了,，不要怕不要怕!”在我心里，務農(nóng)幾十年一貫堅強的母親,，這幾年性格明顯的變得軟弱了,，怕生病，怕上醫(yī)院,，怕花錢拖累家里人的心理,，經(jīng)常流露在她日漸衰老的言行舉止里，每次我都像哄小孩子一樣,，安慰她不要胡思亂想，但這次我卻再也沒辦法故作輕松了,。
左手肩膀骨關節(jié)多處斷裂與骨折,，這樣的CT檢查結(jié)果已經(jīng)超出我的估計，更讓人難以接受的是醫(yī)生的告知：只有盡快安排手術,，最壞的打算是置換左肩膀整個骨關節(jié),，但檢查報告顯示老人家體質(zhì)很弱，而且骨質(zhì)疏松嚴重,，手術風險極高,，左手致殘的可能性極大?？粗眢w瘦弱,，滿頭銀發(fā)的母親表情痛苦地蜷縮在病床上，我不由地鼻子一酸,、心里感到一種沉甸甸地難受,。醫(yī)生說，只有等待肩膀腫脹得厲害的部位消退一些,，才是給母親做手術的最佳時機,。于是每天掛瓶,、打針、吃藥在所難免,，看著躺在病床上的母親,，眉頭緊皺卻很少叫苦，我知道她在努力地忍受著疼痛的折磨,。一直請假陪護在她身邊的我,，開始了打仗一樣的生活，除了每天做好一日三餐送到醫(yī)院,，還日夜照顧她翻身,、上下床、衛(wèi)生洗漱等等,，盡量為手術做好充分的準備,。
手術的前一天，考慮到老人家長頭發(fā)手術后不方便護理,，我從家里帶來一包工具,，準備給母親剪頭發(fā)，母親半信半疑地看著我說：“你什么時候?qū)W會剪頭發(fā)了,，我怎么不知道?”我嘿嘿一笑,。在住院樓的陽臺上，傍晚的余暉剛落,，我給母親系上圍裙,，讓母親坐在鋪有報紙的小凳子上，開始一剪刀一剪刀地把她的長發(fā)按層次剪成短發(fā),，又用電動剃須刀貼著頭發(fā)按45%斜角往上推了幾遍,，再推干凈周邊的細小毛發(fā)，盡管許多地方不是很平順,，但整體看起來還是有模有樣的,。一直習慣于長頭發(fā)的母親，那天看著鏡子中的自己,，有點哭笑不得地說：“咦,，剪得比男人還短啊，不過看起來還是挺精神的,，你什么時候?qū)W會理發(fā)了?這孩子!”我笑嘻嘻地說：“抖音視頻啊,，我昨天看了好多遍，怎么樣,，第一次學剪發(fā),，剪得還行吧?”
“記得你七歲那年，我那天也是第一次學剪頭發(fā),，把你的頭發(fā)剪得非常短,，你又哭又鬧地,。”母親突然自言自語地回憶起了往事。對于母親口中的那段往事,，盡管幾十年過去了,，但我還是非常有印象的。記得那年的春天,，我的頭上突然長了許多痘痘,，挺嚇人的，村里的赤腳醫(yī)生看了,，說“出水痘了,，不能外出吹風，要涂藥,。”所謂的“藥”我后來才知道,，是赤腳醫(yī)生在茅廁的陰冷墻角處刮下一些黑黑的土，再摻上一些搗碎的草藥汁攪拌而成,。拿到藥的那天,，母親讓我坐在房間的小凳子上，開始一剪刀一剪刀地把我的頭發(fā)剪得光禿禿的,，看到原來扎在頭發(fā)上的兩個小辮子掉在了地上,，我頓時“哇”地一聲大哭起來，揪住母親的衣袖說“還我辮子,，還我辮子……”,，屋子里幾個圍觀的小孩卻一個個哈哈大笑起來。母親在我的頭上涂了藥,，拿出一頂軍綠色小帽子戴在我頭上,，笑瞇瞇地說：“這樣子也很漂亮，大家說是不是啊”,，伴隨著大家的笑聲，我羞愧得抬不起頭來,。此后好多天我都躲在屋子里不敢出來,，等頭上的水痘慢慢消退下去，我的頭發(fā)還是非常短,，只能繼續(xù)戴著那頂軍綠色的小帽子,，直到幾個月后母親又給我扎起小辮子，我的臉上才又露出開心快樂的笑容,。
往事悠悠,，轉(zhuǎn)眼即逝，沒想到幾十年后換成是我學剪發(fā),，并第一次給母親剪頭發(fā),，心里突然有了一種觸動,，我想：坐在小凳子上讓我剪頭發(fā)的母親，和小時候坐在小凳子上讓母親剪頭發(fā)的我,，兩個鏡頭在時空上的關聯(lián)和切換,，或許就是“你養(yǎng)我小，我陪你老”的一種美好的情感鏈接吧,，盡管相對而言,，我為母親的付出并不夠多，但我愿從一些小事去努力,，讓母親感到開心就好,。
欣慰的是，母親剪完頭發(fā)的第二天,，醫(yī)生經(jīng)過進一步檢查,，最終采用局部麻醉的接骨手術進行治療，且恢復效果日漸良好,。這一兩個月來,，看母親的眉頭日漸舒展，臉上終于又有了開心地笑容,，并漸漸地能抬高手臂學會自理,，壓在我心上的一塊石頭，終于落了下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