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林語堂的兩個“冤家”
在林語堂的回憶之中,,少年的他有兩個“冤家” ,這兩個人與其說是林語堂的“冤家”,,不如說是林語堂父親林至誠的“冤家”。一個是窮酸秀才,,盡管當年年幼的林語堂不會感到任何敵意,,不過他還是隱隱約約發(fā)現(xiàn)村里有些非基督徒的領袖對教會是有意見的。這樣朦朧的感覺林語堂不會太牽掛于心,,勾起他斗志的是這個考試落第而又失業(yè)的吸食鴉片的秀才,。這是個邋遢而不修邊幅的人,“不知是他的老婆拒絕替他洗衣服,,抑或是他自己想以囚首垢面來表示他通天靈;我最記得的是他滿口黑牙,,穿一件污穢而只扣了一半鈕扣的長衫。不論他想不想洗干凈,,卻總有意讓人看見他永不洗濯的面容,。”(《從異教徒到基督教》)就是這樣一個可憐的人在林語堂父親林至誠建成教堂的后一年,也就是1908年,,“意圖捐集款項在教堂的同一條街道上興建一座佛廟,,他就這樣做了。”(《從異教徒到基督教》)后來還在佛廟里裝了一面鼓,。當時教堂落成已經有了一口范禮文贈送的大鐘,,每每到了教堂撞鐘的時候,這個秀才也去擊他的鼓,,如他所說:“耶穌叮當佛隆隆”,,頗有針鋒相對的味道。
秀才的舉動激起林語堂的爭強好勝的斗志,,他決心不讓秀才贏,,于是鐘響鼓鳴。秀才累得氣喘吁吁,,但也許他認為對方只不過是小孩子,,不如自己的耐力。但鐘響個不停,,秀才累趴了,,他不知道林語堂兄弟使開車輪戰(zhàn)術,,輪流幫助拉繩,一直等到對方的鼓停歇了,,孩子們依然繼續(xù),,直到林語堂的父親林至誠以為孩子們瘋了,制止了他們,,競賽才得以停止,。林至誠不知道,在他不知情的情況下,,教會和佛廟的一場爭斗已經結束并以林語堂兄弟贏了告終,。盡管林語堂兄弟當時并不是為教會而爭斗,只是憑借一時的意氣不讓秀才占了上風,。盡管這場大張旗鼓的爭斗結束了,,不過鐘鼓的爭斗依然存在,直到“后一年,,我從學?;貋恚莻€鼓不見了,。那個黃牙齒的人大概已把它賣掉買鴉片了,。于是我們勝了。”(《從異教徒到基督教》)事情橫跨了一段時間才有了一個比較理想的結局,。
如今,,林語堂的故居還在,不過教堂已經拆了,,那口大鐘也懸掛到新教堂的鐘樓上,。而寺廟更是無影無蹤,連上了年紀的老人也無法說出確切的位置,。“盡管有一道澄清的溪流剛好流經他的寺廟,。”這句話道出寺廟應該就在西溪河流的旁邊,沿著河邊行走,,有的只是河灘或者閑置的空地,,以及后來建成的房子,唯獨當年的寺廟了無痕跡,。和秀才斗鼓只剩林語堂筆下的故事,。
林語堂另一個“冤家”是金公公。他不是非基督徒的領袖,,甚至只是因為他的年紀和他的胡子而較為可敬。就是這個“整個河谷的紳士”會因為父親林至誠而成為林語堂的“冤家”,,可以說完全是因為利益的緣故,,用今天時髦的話說叫利益驅動,。“那條河是從山上下來,在河曲有一道橋,。”盡管這“橋是木做的,,上面草率地用圓木條鋪平,但沒有鋪上厚橫板,。因為那些木條不是完全直的,,人可從那些間隙中看見下面的河水,而那些纏腳女人必須小心行走,,以免她們的鞋跟被橋洞卡住,。”(《從異教徒到基督教》)這樣的橋以前在閩南鄉(xiāng)村很常見,簡易,、方便,。就是這么簡簡單單卻又溝通兩岸的木橋,身處河邊的金公公近水樓臺,,把這木橋當成自家的私人財產和生財之道,。畢竟洪水一來,橋要么被沖走要么要修理,,金公公就可以理直氣壯向鄉(xiāng)民募集款項來修理,,也就為他提供了源源不斷的金錢來源,讓他有飯吃和有錢買鴉片,。
金公公和林至誠結怨倒不是因為木橋,,林至誠犯不著因為金公公從修橋中得到好處而拆穿他的如意算盤,相反,,林至誠還經常從木橋上走到對岸傳教布道,。但金公公從來不來教堂,且阻止別人來教堂,,其中原因就在于“他開了一個賭局,,而我父親極力阻止基督徒賭博。因此他也不得不阻止那些賭徒成為基督徒,。”這可真有《狼和小羊》中餓狼的理由“反正不是你就是你爸爸”,,林至誠還是因為自己一不小心堵了金公公的財路而無法和其友好相處。他們因為各自的信仰和原則還有利益成為“冤家”,,林語堂更像是看客,,只是在無意之中獲悉了他們在斯文講理表象之后的紛爭。
“河的一旁是有許多商店的坂仔街,,高踞在堤岸之上,,經常受河水侵蝕的威脅,因為當洪水來的時候,,它會受到漩流的全力打擊;在河的另一旁是一個多石的淺灘,,這個地區(qū)的輪回市集,,每五天在這里舉行一次。”(《從異教徒到基督教》)如今的河水依然流淌,,不過已經無法行船,,河這邊雜草叢生,有的地段已經被開墾成菜地,。當年的商店都已經拆掉了,,取而代之的是公路和新的商店、民居,,交易中心也已經外移,,離林語堂故居不遠,穿境而過的公路把商機帶到沿路兩邊的店鋪,,全省最大的香蕉集散市場生意興隆,,沒有幾個人記得當年老街的商店了,故事越來越久遠,。河對岸,,那些曾經的淺灘已經消失,防洪堤讓河岸以嶄新的面貌出現(xiàn),,好像曾經貧窮的孩子突然之間穿上了綾羅綢緞,,外在的形象已經不可同日而語。
政府部門,、學校,、商店等等讓林語堂筆下的淺灘隱退到字里行間,倒是五天一次的坂仔集日依然如期進行,。這樣的集日比以前熱鬧多了,,物產也更豐富,只是好像也少了某種期待的味道,,交通的便捷,、購物的方便沖淡了許多人對集日的期待,甚至過程也更急切和直奔主題,,沒有了慢悠悠的逛蕩之感,。林語堂對坂仔的集日可是記憶深刻,甚至念念不忘,,不僅僅是在自己的文章留下關切,,定居臺灣之后還曾經當面詢問過前往拜訪他的老鄉(xiāng)黃鳳儀,說起集日的林林種種,。林語堂對集日的回味,,也是對家鄉(xiāng)的回望,也許還不可避免地想起賴柏英,,這位他認為“愛得純粹”的家鄉(xiāng)少女,。因為在童年之時,,每每到了集日,,住在河對岸山上的賴柏英就會前來趕集,,他們就有了見面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