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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長的年
年其實就是一道檻,，在那兒不動,。動感的是那一跨，年前年后,，分水嶺其實就是那個動作，至于味道，在于過程,。
總是有人感慨，年味越來越淡,，其實淡的不是年味,，而是那個過程。太容易得到的就不會珍惜,，話是老了,，但質(zhì)樸，很有筋道,。
兒時過年,，有太多的不容易，太多的期盼,，把過年這一跨功課做足,，線拉得可以繞好幾道彎。從一進(jìn)臘月,，爺爺奶奶就提醒我們,，新年頭舊年尾，不能罵人不能講粗話,，否則,，過年壓歲錢就取消了。說是提醒,，但警告的意味明顯,。盡管當(dāng)時的壓歲錢就是一塊兩塊錢，甚至就是兩毛或者五毛,，但在錢以分為單位的時候,，幾毛錢就是來路光明的“巨款”，可以說就是唯一的來源,，我們不敢掉以輕心,。把爺爺奶奶的提醒當(dāng)成“高壓線”，偶爾有哪句粗話要出口或者小伙伴之間要吵架，驚醒之后用手捂住嘴,，活生生把話吞回去,。有了敬畏之心，自然就奉到高度,。
美食的誘惑也是年味的一種,。不僅僅期盼過年那幾天有美食，煎熬或者期待其實從秋收開始,，母親總會很有誘惑力地告訴我們,，去稻田里撿拾稻穗，過年的時候用碎米換米粉,。炒米粉,，加上一點自家種的蒜，還有過年才有的三層肉,，那個香,，到今天還容易導(dǎo)致流口水。就母親這一句話,，我們拎著個小籃子,，樂顛顛地奔跑在秋收后的稻田。那時候秋天就很冷,，早晨還會結(jié)冰,，但我們被過年的炒米粉誘惑得跑來跑去，我們不時抬頭,，想看看年在哪里,，但是年還在幾個月之后，就是越過老家的山嶺也看不到,。我們不知道在夢中期待多少回,，年才姍姍來遲。母親沒有哄我們,，從米缸里拿出幾斤碎米,，這些米是輾米后篩下來的，屬于次品,，但做米粉的接受了,。換回幾斤米粉，除夕的晚餐前,，母親把米粉炒了,，我們吃得滿臉幸福滿肚滾圓，到吃正餐的時候,，面對鴨肉我們吃不下了,，只好望肉興嘆,。長大以后，才明白這是母親面對貧窮無奈之下的生活智慧,。當(dāng)時肉少，不先用米粉填飽我們的肚子,，再多的鴨肉也不夠吃,，可是春節(jié)期間拿什么來招待客人?至于蘿卜糕、甜粿,、菜包等等,，我們兄弟姐妹不用坐下來，邊走邊吃就可以消化一大堆,。也只有過年,，我們才有機會如此大快朵頤，過年的期盼自然很早就拉得足夠長,，口水不知道要吞咽幾回,。哪像現(xiàn)在，吃什么都是胃口問題,，根本沒有恐慌,，沒有危機感的節(jié)日，自然也就容易熟視無睹,。
記得在夏天的時候,，母親就說等春節(jié)這窩小豬賣了給我們做新衣服。那時候的新衣服,，不像現(xiàn)在到商場或者服裝店,，看完這家比那家，然后掏錢或者刷卡,，甚至是到網(wǎng)上溜達(dá),，手指頭一動，下單等著收貨,。那時候,，就是扯上幾尺布，找裁縫做,。以致在相當(dāng)長的一段時間,，我對村里的裁縫很客氣，她拿著個米尺在我身后身側(cè)比比量量,，然后用粉餅在母親送過去的布上劃拉寫上幾筆,，那就是我新衣服的全部希望。后來母親和姐姐居然無師自通,，學(xué)會了做衣服,，家里買了縫紉機的時候,，那就是添置大件。晚上的時分,，縫紉機噠噠作響,，于我就是曼妙的音樂，盡管大多時候這噠噠作響是縫縫補補,，但就是縫縫補補也讓衣服多了幾分新的成色,。前幾天，在一個土樓里看到一臺破舊的縫紉機,，忽然就把兒時對過年的期盼勾出來,，讓我踩著縫紉機的踏板半天無語。幾十年了,，小時候的年其實還沒過去,，一直撇在那里，沒有跨過去那一步,。
吃的,、穿的，還有就是活的安排,。進(jìn)入十二月中旬,，安排除塵，就是大掃除,。把家里的壇壇罐罐清洗,，上上下下清掃?；顑翰簧?，就得科學(xué)安排，還有除塵用的竹掃把,，也得提前到屋后竹林砍竹枝扎好,。爺爺用棕繩捆扎竹掃把或者走路歸攏物件的時候，口中還低聲念念有詞,，細(xì)聽之下,，是拜神的祈禱詞語，爺爺似乎以此熱身,，擔(dān)心到時候忘詞或者念錯了是對神明的褻瀆,，影響庇佑的成果。而二十四凌晨送灶君上天,，二十五蒸甜粿,，二十六蒸蘿卜糕，二十七做菜包,，二十八殺雞鴨,，二十九拜祖宗,，儀式一般，都有固定的安排,。是的,，就是一種儀式，兒時的年之所以難忘,，就是有其中儀式的莊重和虔誠,，以及敬畏。如今,，許多程序簡化，需要到什么東西,，都超市轉(zhuǎn)一圈,，東西都齊了，少了儀式感,，沒有了對物質(zhì)的向往,，年就不再被渴望。當(dāng)某種東西不被看重的時候,，缺乏滋味也就無法避免,。
當(dāng)我們看著時間，感慨年的沒有味道,，其實我們已經(jīng)沒有了方向感,，沒有了焦灼、期盼,，我們已經(jīng)走不回當(dāng)年,，就像鄉(xiāng)村，即使我們走在鄉(xiāng)村的道路上,，當(dāng)年的韻味也基本無從感受,，就是談起來，也是清湯寡水,。沒有了拉長的步伐,，年輕輕一跨，甚至喝一場酒的功夫,，年就過了,。或許哪一天,，我們就不會想到回老家過年了,，無非喝杯酒睡一覺，在哪里舉杯,，味道沒有太大的不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