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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憶與詩人蔡其矯的三面之緣
1995年春,，我來到了省文學(xué)院文學(xué)創(chuàng)作班進(jìn)修學(xué)習(xí),，就在學(xué)習(xí)日程即將結(jié)束前幾天，我認(rèn)識了詩人蔡其矯，并有幸和幾位同學(xué)一起來到位于福州西洪鳳凰池省文聯(lián)宿舍樓的蔡老家中。
在蔡老的家中，蔡老的熱情很快融化了我們的羞澀與忐忑,，我們開始爭著與蔡老交談起來。知道我來自閩南,，蔡老很興奮地說,，他也是閩南人，老家在泉州晉江,。蔡老十分健談,，他的神采和氣息讓人很難想象，這是個已經(jīng)77歲的老者,。在蔡老的家中,，除了看到蔡老寫作的大量詩集，我們還看到了疊得老高的一本本影集,，這些影集里都是蔡老游歷各地時自己拍攝的照片,，而這些照片中，女性與花兒占據(jù)著大量的地盤,。蔡老說,，每一個熱愛生命的人，都不可能不喜歡花兒,，而且,，他崇拜女性，就像喜歡自己的母親一樣,。確實(shí),，一個真正的詩人，他必定是無比地?zé)釔壑?，而盛開的鮮花,，難道不正是一種綻放得最飽滿的生命熱情?女人也是人世間的生命之源，母性的善良與溫柔足以蓋過人家一切美好,，而崇拜女性,，不正是顯現(xiàn)了蔡其矯作為一名偉大詩人的特質(zhì)嗎?
而詩人蔡其矯之所以稱得上偉大，并不僅僅因?yàn)樗粝铝舜罅磕捴巳丝谇矣绊懥藥状说脑娖?。詩人的偉大之處,，更體現(xiàn)在他對于后輩的鼓勵和提攜，多少年來,，因他而成為詩人者無數(shù),，因他而成為著名詩人者也不在少數(shù)，著名詩人舒婷便是其中一位,。
此后,，因?yàn)槲膶W(xué)大師林語堂和我的家鄉(xiāng)平和縣的深厚淵源，蔡老兩次來到平和縣,，而我,，也有幸兩次都見到了蔡老并全程陪同。
1996年初秋,，蔡老在平和籍作家何也及漳州詩人道輝等人的陪同下來到平和,。當(dāng)時的我還在縣文化館工作，如果不是蔡老讓打電話找的我,，我是不可能知道蔡老來到平和的,。兩年過去了，再次見到蔡老,，依然令人感到隨和可親,。蔡老告訴我，他本來已經(jīng)答應(yīng)前往廣東虎門參加一個大型筆會的,，可是,，前天與道輝通電話時偶然得知，文學(xué)大師林語堂的故居就在平和縣內(nèi),，他說林語堂是他最崇拜的大師,，最近他一直都在研究林語堂的作品，得此消息,，自然是急不可耐要前來,，因此就臨時改變路線前來平和了。
蔡老來平和是因?yàn)榱终Z堂在平和出生并度過了最美好的童年時光,，因此,，前往林語堂出生地坂仔鎮(zhèn)故居拜訪是必然的行程。但是，我相信,，這次林語堂故鄉(xiāng)之行,，對于蔡老一定是一次不小的心理打擊，因?yàn)?，一直陪同在旁的我已?jīng)從蔡老毫不掩飾的神情之中讀出來了,。
剛進(jìn)坂仔境內(nèi)，充滿著神往之情的蔡老看到,，林語堂先生的故鄉(xiāng)在萬畝蕉海掩映之下之下生機(jī)盎然,，環(huán)繞四周的青山偉岸而寧靜，蔡老不禁感慨：就是這塊神奇的土地,，形成了文化大師林語堂先生的“高地人生觀”,，并影響了他整整一生!我知道，這時的蔡老一定充滿感恩之情,，他在感謝這塊土地,，因?yàn)樗炀土艘淮髱煛?/p>
蔡老身上背掛著的是一臺配置高級的攝影機(jī)，可是,，我看到,，在林語堂故居內(nèi)，蔡老始終沒有提起手中的攝影機(jī),。我覺得,，“黯然神傷”一詞特別適合彼時蔡老的心情——林語堂故居的簡陋和孤獨(dú)讓蔡老覺得傷感。我想打破這種沉悶,，于是說,，蔡老，要不,，我們到故居門口拍張照留念吧?蔡老搖搖頭：“算了,，不拍了。”不過,，既然大老遠(yuǎn)的專程趕來了,，不拍張照是不甘心的。于是,，蔡老選擇了在故居外那條林語堂念念不忘的花山溪岸邊和我們合拍了張照以示留念,。
從林語堂故居出來，蔡老長長地舒了口氣,，很快恢復(fù)了平靜,，似乎已經(jīng)從某種郁悶中走了出來。我想到對面的山上走走,，他說,。然后徑自往山上走去,。蔡老走路的步伐極快，我們幾個在后面跟得幾乎有點(diǎn)吃力,，甚至于要小跑才能跟上,。——誰又能相信，此時的蔡老已經(jīng)是近80高齡的老者呢?
如果說,，1996的第一次林語堂故鄉(xiāng)之行讓詩人蔡其矯頗為感傷的話，那么,，1997年的初夏,，當(dāng)我再次陪著蔡老隨同由當(dāng)時的省文聯(lián)主席許懷中帶隊(duì)的福建省文學(xué)藝術(shù)家采風(fēng)團(tuán)，再次走進(jìn)林語堂故居時,，這時的蔡老已經(jīng)很坦然輕松了,。因?yàn)椋娙酥?，造就大師的,，是坂仔這塊讓大師一生魂?duì)繅衾@的土地，而用心感悟這造就大師的山水之靈氣,，才是一名文學(xué)之人最重要的,。
蔡老此次來平，我已將要為人母了,，于是我請蔡老幫我未來的孩子取名字,。蔡老滿口答應(yīng)，說回去好好琢磨琢磨,，并囑咐我孩子生下來時一定要告訴他,，還把他在北京和福州兩個家的詳細(xì)住址都寫給了我。
同年深秋時節(jié),，我的女兒降世,。我沒有忘記蔡老的囑咐，趕緊寫了封信向蔡老告知此事,。老公對我此舉頗不以為然,，說，算了吧,，人家那么有名氣的人,，給他寫信的人多的是，他哪里回得過來,，何況你只是一個小地方的一個小人物!也許那時只是對你說說而已,，略表客氣，你別當(dāng)真了,。我當(dāng)然很當(dāng)真地把信往蔡老在福州的家寄去了,，否則,，我的人生就會少了一次很值得銘記的感動了。
1998年9月,，我意外地收到了一個來自北京的包裹,，是一本書和一封信——是詩人蔡其矯寄來的!信中的每一句話都是溫暖的長者語氣，信中還為我的女兒取了名字(只可惜當(dāng)時因家人意見不一而未能采用蔡老所取的那個名字),，蔡老同時寄給我的是一本他新出版的詩集《蔡其矯抒情詩》,，扉頁上印著一行小字：“獻(xiàn)給情懷不老、永遠(yuǎn)年青的人”,。下面空白處是蔡老親筆題寫的：“贈林麗紅和她的小女兒,，蔡其矯于北京，1998年9月,。”可想而知,，當(dāng)時的我是如何感動得熱淚盈眶了!連老公也不禁大贊詩人的平民情懷。
2007年的第一個星期天,，突然接到漳州文友的電話,。
“蔡老走了。”他說,。我以為他指的是蔡老來漳州后又走了,。這時，一種遺憾由心而生：蔡老要是知道林語堂故居已經(jīng)面貌一新,，文人和游客絡(luò)繹不絕地前來參觀探訪,，而致力于林語堂研究工作也已經(jīng)成為平和社會各界的共識，他一定會很欣慰并再來平和看看的,。那么作為平和林語堂研究會成員的我,，一定可以再見到蔡老的。
“蔡老去了,，1月3日凌晨兩點(diǎn)的時候在北京去世的,。”文友大概知道我沒聽明白他的話，“全國作代會期間摔了三跤,，上醫(yī)院檢查發(fā)現(xiàn)患了腦瘤,，前后只兩個多月時間就走了!”
愛旅行的詩人蔡其矯在他89歲的時候，化身為飛天仙人,，把自己的旅行目標(biāo)定在天堂,。是的，天堂里一定會有更多新鮮稀奇的美麗之花和更多美麗如花的少女在等著他入畫入照……
一眨眼蔡老已走了近10年,，可是對于我們這些后輩來說,，蔡老仍在，他的詩歌還在流傳著,，他的精神還在延續(xù)著,，他的音容笑貌還留在我們的心底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