脫離常軌的林語堂
在林語堂的生命中,,他有著脫離常軌的努力,,也確實成功了,,這脫離常軌的動力,,最初來自父親林至誠,。在林語堂的心目中,,林至誠是個理想者,“是個無可救藥的樂觀派,,銳敏而熱心,富于想象,,幽默詼諧”,。林至誠留給林語堂的是一個勤勞和熱愛學習的背影。“據(jù)我所知,,家父是個自學努力成功的人,。他過去曾經(jīng)在街上賣糖果,賣米給囚犯,,獲利頗厚,。他也曾販賣竹筍到漳州,兩地距離約十至十五里地,。他的肩膀兒上有一個肉瘤,,是由于擔扁擔磨出來的,,始終沒有完全消失。”林至誠以如此的方式承擔起家庭的重擔,。有一次,,有人叫他給一個牧師擔一擔東西,表示不拿他當做外人,。那個基督徒對這個年輕人卻沒有憐憫心,,讓他挑得很重,那些東西里有盆有鍋,。不僅如此,,那人還以:“小伙子,你很好,。你挑得動,。這樣兒才不愧是條好漢。”來把自己的過分要求說得冠冕堂皇,。林至誠盡管是個“無可救藥的樂天派”,,但他直到后來,還記得在那個炎熱的下午所挑的那一擔東西,。這個記憶讓林至誠至少有種憋屈的感覺,,他才會在多年之后向林語堂說起這件事情,而且不止一次,。
林至誠在坂仔傳教,,聲音響亮,幽默風趣,,吸引了不少信眾,。他還當教會里的老師,調(diào)解民間糾紛,,為鰥夫寡婦做媒,,甚至為了一個稅吏欺壓賣柴的人和當?shù)氐囊粋€稅吏打過一次架,這讓林至誠有了極高的聲譽,,以致盡管教會公會曾經(jīng)一度想換掉林至誠,,但五次票選,林至誠都連任,,教會公會也無可奈何,。但這是林至誠在平和坂仔的生活。五里沙把林至誠的再次目光牽扯,,是在林語堂的哥哥要前往上海圣約翰大學讀書的時候,,因為錢不夠,林至誠把五里沙的祖宅賣了湊學費,,當林至誠在賣房子的契約上按下手印的時候,,他掉淚了,。這是林至誠對故土的一種不舍,是艱辛的一種心酸,。盡管當時林至誠一家居住在平和,,但畢竟是祖宅,林至誠知道,,這手印按下去,,內(nèi)心深處有某種東西被切割了。
1880年,,林至誠是個25歲的青年人,,他踏上平和坂仔的土地,奔走傳教,。盡管期間曾到廈門同安,、石碼等地傳教七年,但他的家依然安置在平和坂仔,。當林語堂攜帶新婚的廖翠鳳出國在美國哈佛大學留學時,,走上輪船的跳板,回首看到林至誠送行的景象,,讓林語堂始終不能忘記,。在林語堂的記憶中,當時他的父親雙目凝視,,面帶悲傷,,似乎在說:“現(xiàn)在我送你們倆到美國去,也許此生難以再見,。我把兒子交托這個做媳婦的,。她會細心照顧你。”廖翠鳳沒有讓林至誠失望,,她確實把林語堂照顧得非常好,。1922年,林語堂在德國萊比錫聽到父親林至誠去世的消息,,林語堂無法回國,,只能在異國他鄉(xiāng)留下緬懷父親去世的眼淚。
對于父親林至誠故鄉(xiāng)的天寶五里沙,,林語堂幾乎沒有著墨。1931年,,林語堂代表當時的“中央研究院”到瑞士出席國際聯(lián)盟文化合作委員會年會,,會后順道到英國找工程師研究中文打字機,直到1932年才回來,。在林語堂離開上海期間,,“一·二八”事變爆發(fā),。“一·二八”之后,廖翠鳳在親戚的幫助下,,買到船票,,帶著三個女兒回到廈門鼓浪嶼。林太乙曾經(jīng)在《林家次女》中寫到“有一次我們還坐公共汽車到漳州去看祖母(祖父早已去世),。祖母躺在床上,,她說我們好乖。第二年,,她卻就過世了,。”這次回鄉(xiāng),林語堂沒有回去,,他還在英國,。但在1933年秋天,當林語堂的母親楊順命以七十七歲高齡去世的時候,,林語堂回到五里沙,,為母親舉辦喪事。這也是目前比較準確記載林語堂踏上天寶五里沙土地的文字,。“在我母喪后出殯的四天之前,,忽然大雨傾盆,這雨如若長此下去(這在漳州,,秋天是時常如此的),,城內(nèi)的街道都將被水所淹沒,而出殯也將因此被阻,。我們都是特地從上海趕回去的,,所以如若過于耽擱日子,于我們都是很不便的,。”林語堂的一個親戚是個篤信基督教的教徒,,向來信任上帝,認為上帝必會代他的子女設(shè)法的,。她即刻做祈禱,,而雨竟停止了。這場雨給了林語堂方便,,卻讓他對上帝產(chǎn)生疑義,。但不管如何,這畢竟可以證明,,林語堂回過五里沙,。五里沙再次以哀傷的方式,留在林語堂的記憶里,。林語堂在他的散文《車行記》,,寫到他從廈門乘長途汽車回漳州的情形,,這篇文章寫的具體是哪一年的事情,林語堂回到漳州是到平和或者天寶,,抑或就是停留在漳州市區(qū),,那是另外一次的回望,有待進一步考證,。
我曾經(jīng)數(shù)次是在雨中參觀五里沙的林語堂紀念館,,在紀念館后面,林語堂的父親林至誠和母親楊順命的合葬墓就在香蕉園中,。墓不大,,也談不上豪華,但就是樂觀的父親林至誠和善良的母親楊順命,,生育了林語堂,。我向林至誠和楊順命的合葬墓深深鞠了一躬。雨還在下,,這幾次的雨,,和林語堂當年的雨肯定不同,雨水打在香蕉葉上,,林語堂哀痛的是他的母親,,我想到的是林語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