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猶憶童蒙輕狂時
在我年少時,，每逢農(nóng)歷年初,，家家戶戶開始享受忙碌后的休閑時光，孩子們自然成了最活躍的群體,。由于接連不斷地收受壓歲錢，大家一夜之間變得“富足”起來，小小童心就隨之膨脹到無法描述的地步了,。“富足”以后，當然不是把錢緊緊捂在口袋里過把癮,，而是迫不及待地呼朋引伴“揮金如土”,，這簡直就是“炫富”的節(jié)奏。
最可觀的消費環(huán)節(jié)當屬大量購買煙花爆竹,，無論商店抑或攤點,，大都被腰包鼓脹的孩童占領。按照慣例,，年初幾天小販們是從不開張的,，然而經(jīng)營煙花爆竹的商戶則另當別論。面對一群群年幼懵懂的小主顧,，來者不拒,，笑臉盈盈。
于是，此起彼伏的爆竹聲不絕于耳,，五彩斑斕的煙花在夜空中朵朵綻放,，滿地噴濺，令人目不暇接,。我與四五個年紀相仿的小鄰居走得很近,，我們緊隨一位歲數(shù)稍大的“帶頭大哥”四處逛蕩。“帶頭大哥”長得像個瘦猴,，額上手背疤痕累累,，鬼主意忒多。起初,，大家把整串鞭炮拆散,，一顆顆裝進衣兜里，每人各持一炷香,，先取出一顆鞭炮,，點燃引子，扔向前面的空地,，隨后捂著耳朵迅速躲向一旁,，“轟”的一聲炸響，整個身子一震,，心里就有了一種緊張冒險后的輕松感,。玩了N次，有人覺得不過癮,，開始尋思另類招數(shù),。“帶頭大哥”行事頗具威力，他的主意層出不窮,，一幫伙伴紛紛附和,。于是將鞭炮埋進沙堆炸得洞穴大開飛沙亂舞，將鐵罐炸得飛離地面鏗然作響,，將糞坑炸得淋漓飛濺臭氣熏天,，將群蟻炸得暈頭轉(zhuǎn)向四下逃散，將雞鴨炸得上躥下跳驚慌失措……有了累累“戰(zhàn)績”,，“帶頭大哥”深受眾人追捧,。他面帶狡黠的微笑，進而眉頭一皺,，新“計謀”又起,，他的眼睛一直瞟著一條黑狗，那黑狗就在不遠處東望望西嗅嗅,，神色憂郁,，好像十分饑餓，四處覓食。眼前的目標,，“帶頭大哥”是不會輕易放過的,。他終于行動了，他居然以很快的速度將狗逮住,，在一位得力“干將”的協(xié)助下,，他們把一小串鞭炮系在狗尾巴上，隨即點燃炮引子,。清脆的鞭炮聲和驚懼痛苦的犬吠聲交織并響,，黑狗落荒而逃，也許這是它這輩子遭遇過的最驚心動魄的災難,，而引發(fā)這災難的控制權卻掌握在一個小孩的手里!同伴歡呼雀躍,，助長了“帶頭大哥”的興致，他似乎不滿足于現(xiàn)有的“成果”,，但該使出來的手段已全都用盡了，他還能怎么樣?
“帶頭大哥”果然不是泛泛之輩,，他很快有了新花樣,，只見他帶著一顆鞭炮，躡手躡腳地走到一位坐在自家門口吃麻棗的女孩背后,，從點炮到扔炮,，時間持續(xù)很短，足見“帶頭大哥”動作的嫻熟,。待到鞭炮炸響的時刻,，他已逃得無影無蹤。隨著撕心裂肺的哭叫,，女孩的父親從屋里急奔而出,，極力搜尋攻擊目標，然而一無所獲,。由于驚恐,，小伙伴早已作鳥獸散，遠離是非之地,。我的心突突亂跳,，我覺得“帶頭大哥”的確是在干壞事，但又不敢向大人們告狀,。
“帶頭大哥”得逞時,，臉色鐵青，顯然是怕被抓個現(xiàn)行,。此次冒險逃脫,，他也就很快忘卻這不良行為，他還想干一件自以為該干的事情。當他把鞭炮引燃扔進鄰居家窗戶的時候,，鄰居已發(fā)現(xiàn)他的蹤影,，他自然被揪住衣領拽到他的母親面前認錯。也許是由于兩家子平時吵過架,，傷過和氣,，一句簡單的道歉講不出口，卻激起雙方的斗志,。于是他的母親非但不懲戒孩子,，反而責怪鄰居揪傷嚇壞孩子，加上“帶頭大哥”天生擅長表演,，連翻白眼吐白沫的伎倆都一概使出,。一場戰(zhàn)爭的爆發(fā)在所難免，最終加深雙方的仇怨,。
長大后我才醒悟：人生之初恰如一張白紙,，在童蒙未鑿之時，倘若出現(xiàn)塵埃與污漬,，則應勤于擦拭或清除,，否則待到白紙染黑后更無法處置。小時候與煙花爆竹相關的其人其事是如此令人難以釋懷,，如果說孩童小不更事是因為過于稚嫩蒙昧,，無法預見做事的后果，那么孩童身后的成年人呢?他們的言傳身教對于孩童的成長難道沒有任何影響嗎?
不久,，我們一家就移居別處去了,，我離開那些伙伴之后便鮮有來往。不知“帶頭大哥”后來是否改變惡習,，尤其是改掉傷害無辜的行徑?每當回想起他的種種“富有創(chuàng)意”的“計謀”,，我就覺得不寒而栗，心頭甚至滋生出一絲恨意來,。畢竟當時大家年紀尚小,，無法掂量做事的分寸和輕重，如今都是胡子一大把的人了,，想必他早已改過自新了,，否則，他該如何教誨自己的晚輩,，該如何挺起胸膛立足于天地之間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