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 顏
朝顏,,多美的名字!會讓你想到什么呢?是天真孩童清澈的眼眸?是妙齡女子如花的笑靨?或是翩翩少年英氣逼人的眉宇?輕輕念起這個名字,,你會覺得清風習習,,晨露閃亮,,而你就站在柔和的陽光中,,心里充滿了希望,,連臉上的笑容都是金燦燦的呢!
朝顏其實就是喇叭花,它還有個更樸素的名字叫牽?;āK鼪]有牡丹的雍容華貴,,沒有蘭花的清新雅致,,沒有菊花的豐姿艷色,以我現(xiàn)在的審美標準,,它甚至算不上是很漂亮的花,。
喜歡上朝顏,源于一個有如朝顏的人——我的祖母,。
小時候和祖父祖母住在黨校的職工宿舍一樓,。每天早上,我和祖母都會坐在門口吃早飯,。抬頭望去,,對面就是與縣人民大會堂連在一起的政府職工宿舍樓。一天,,我驚奇地發(fā)現(xiàn)最頂層一戶人家走廊上的那片綠藤,,居然開出了許多紫花,那花兒像一個個可愛的小喇叭,。雖然是平淡無奇的花兒,,但那盛大的綻放氣勢,在我心里,,卻是從所未有的震撼,。
我纏著祖母也要種喇叭花。祖母是愛花之人,,宿舍窗臺上擺滿了她種的盆花,。她常說:“這輩子愛種花,,下輩子長得漂亮!”但是要種喇叭花,她犯難了,,因為喇叭花需要比較大的位置,,還得搭籬笆,而且我們的門口是職工到食堂吃飯的必經(jīng)之路,,肯定種不了,。后來祖母實在拗不過我,在后窗臺下找了個巴掌大的地,,種下幾條藤兒,。和窗臺緊鄰的是龜頭城城門遺址,那是縣級保護文物,,不能在那里搭籬笆,,只能任由藤條在地上匍匐生長。那細長的藤兒不久便開枝散葉,,從容地游走,,蔓延,漾出一波又一波的綠浪,,竟匯成一條絢爛的花溪,。那一個個粉紫色的小喇叭,喊出了我心底的喜悅,。比起對樓上那籬笆上的喇叭花,,更是別有一番景致??粗@些喇叭花,,祖母語重心長地對我說:“做人就要像這花兒,有依靠能好好生長,,沒依靠也要長得漂漂亮亮的,。”
如果每個女子都是一朵花,那么我的祖母就應該是這樣的一朵朝顏,。
祖父有工資,,夠他和祖母一切花銷。按理說祖母是不用再辛苦地去賺錢,。但是祖母總是說:“女人不能總想著依靠男人,,要自強自立,這樣才能活得有尊嚴,,有底氣,。”她年輕時是繡花廠里的一名工人,繡花技術在廠里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直到年紀很大了的時候,,她還常常戴著老花鏡接活兒在家里做,。
祖母是潮州人,家境富實,,上過多年的私塾,,讀過很多詩書,有一顆慧心和一雙巧手,。她和祖父常常戴著老花鏡坐在門口讀書看報,,那情景是刻在我腦海中最美的畫面。眾所周知,,潮州人會做蜜餞和各種特色的小吃,,祖母傳承了家鄉(xiāng)人的傳統(tǒng)手藝,家里總有吃不完的零嘴兒,。桃子,、李子、楊梅,、橄欖,、橘子皮、西瓜皮……這些食材,,她都能變著花樣,,做出口味紛繁、令人垂涎的蜜餞,。除了自制蜜餞,,祖母還會自己做一些款式簡單的衣服,。小時候我常穿著她做的鑲著漂亮木耳邊的“吃飯衫”(反著穿,,背后用帶子系住的衣服),胸前別一條她繡著清麗小花的手帕,,這些原創(chuàng)的衣物總會引來小伙伴羨慕的眼光,。祖母把平淡的日子過得精致有味,一絲不茍,。記憶中,,我的白球鞋一直是同伴中最干凈的。祖母洗好鞋后,,總要在上面涂上一層白白的香粉,,還要貼上皺紋紙,這樣曬干后,,黃漬就會被吸附在紙上,,鞋子自然一塵不染,白得耀眼,。那時家里沒有熨斗,,衣物皺了的話,,她就會把衣物平整地放在床褥下,等壓到?jīng)]有褶皺再拿出來穿,。祖母很注重形象,。她身材嬌小,面容姣好,,最愛穿月白色的襯衫,,藍灰色的闊腿褲,素凈脫俗,。一頭“清湯掛面”的中長發(fā),,兩邊的發(fā)鬢用兩支銀色發(fā)夾別住。每次梳頭她都要抹上茶油,,梳得一絲不亂,,偶爾還會在一邊簪上一兩朵玉蘭花。那樣子總會讓我想起一棵開著花兒的老樹,。
祖母最常對我說的一句話是:“女孩子都是花兒,,都要開得美美的,過日子一點都不能潦草,。”她常常勸導我要注意坐相體態(tài),,待人接物要有禮貌,穿著要干凈大方,,不能邋里邋遢,,要認真讀書,長大了才能有個體面的職業(yè),,不讓人瞧不起,。 她用自己的一言一行影響著我,教我學會自愛,,自立,,自強,就好比那朝顏,,即使平凡,,也要綻放出屬于自己的光芒。
“女孩子都是花兒,,都要開得美美的,,過日子一點都不能潦草。”這句話時時在我耳邊縈繞,,伴我走過人生的四季,。
韶華流逝,已無歲月可回頭,所有的美好卻永停留,,像朝顏的藤蔓在心頭纏纏繞繞,。比如我的祖母,比如努力向上,、綻放光彩的人兒,,比如那些短暫而永恒的好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