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的心里,,潛藏著一汪自在與快樂的涌泉
清秋里的一天,,平和坂仔林語堂文學館,。
偌大的庭院里,灰的,、藍的,、紫的石板,大大小小,,長長短短,,在腳下拼剪延伸成一古樸的圖案。方的圓的石桌邊,,三五只小石凳隨意置放,。院子里栽種著幾棵高大的法國梧桐,還有菩提,、香樟,。有幾個小孩,在樹下追逐游玩,。中午時分,,游人都散去了。我卻還靜悄地坐在小石凳上,。
吹過樹木的風輕微,一片兩片黃色的葉子飄落在了石桌上,。這似乎是一個獨屬于我的世界,,我享受著周圍這安寧而又生機勃勃的一切。
記得喬布斯說,,我愿意把所有科技換成和蘇格拉底相處的一個下午,。那么,,這個午后,我們是否可以沉靜下來,,和林語堂先生一起,,喝杯山地的奇蘭,品嘗一下那些沉淀在茶盞里的舊時光,?
白墻瓦房,,石井欄旁,這里,,曾經(jīng)生活著一個很有生氣的家庭,,一個偶爾吵吵鬧鬧卻仍然和諧的大家庭。鄉(xiāng)村牧師林至誠自有一套教子的辦法,,兄弟姐妹之間要友好和善,,孩子們要時時將笑容掛在臉上。笑臉,,成了林家兄弟姐妹的一個“標識”,;快樂,成了林語堂一生的追求,。多年后,,有人曾問林語堂:“生活的意義到底是什么?要不要有人生的追求,?”從這里走出去,,又已歷經(jīng)了高山的山地少年“和樂”平靜地回答:“自在與快樂。”
林語堂曾多次肯定地說:“生活要快樂,!”人生是否一定要有什么目的或意義,?什么才是快樂,怎樣才能做到真正的快樂,?
看看我們會在什么時候得到快樂,?“例如在睡過一夜之后,清晨起身,,吸著新鮮空氣,,肺部覺得十分寬暢,感到有新的活力而適宜于工作,;或是手中拿了煙斗,,雙腿擱在椅上,讓煙草慢慢地均勻地燒著,;或是遠行口渴,,看見一泓清泉,覺得清涼快樂,,于是脫去鞋襪,,拿兩腳浸在涼爽的清水里,;或是一頓豐盛餐飯之后,坐在安樂椅上,,面前沒有討厭的人,,大家海闊天空地談笑著……”這就是林語堂先生的快樂,他在《生命的享受》里說:人類的快樂屬于感覺,。它由心內(nèi)潺潺而出,,生動而真切。
仿佛看到了小時候的語堂,,作為家里的男孩之一,,他要和大家輪流到水井汲水。“當?shù)跬暗竭_井底時要搖動,,這樣它就會翻轉(zhuǎn)來裝滿水,,”和樂頑皮地說,“學習打水也很有趣,。”勞動,,是一種快樂。
10歲后,,語堂走出坂仔,,求學廈門,往返于西溪船上,,“我們的船泊在岸邊竹林之下,,其時沉沉夜色,隱若可辨,,對岸船上高懸紙燈,,水上燈光,掩映可見,,而喧鬧人聲亦一一可聞……我的船家,,正在津津有味地講慈禧太后幼年的故事”,此情此景,,何其可樂,!
一書在手,細細把玩,,會油然而生出一種欣悅,,自得其樂。似乎聽見成年的林語堂口含煙斗,,在煙霧繚繞中得意地說:在灰燼中拾到一顆小珍珠,,要比在珠寶商店櫥窗里看見一顆大珍珠更為快活呢。
又來到了語堂家的廚房,?;楹蟮恼Z堂即便才學滿貫,也必須聽從家中總司令的調(diào)遣,,負責飯后洗碗,,不過,語堂每次洗碗總是叮叮當當,,破碗碎碟,,聲音不絕。翠鳳無奈免了他的差事,。語堂高興的去捏翠鳳的鼻子,。翠鳳笑了,又不禁有點懷疑,,語堂是不是故意打碎杯盤碗碟的,?
兒女情長,這不也是一種快樂,?
大千生活,,如此富裕!林語堂告訴我們,,生之享受包括許多東西:我們本身的享受,、家庭生活的享受,樹木,、花朵,、云霞、溪流,、瀑布,,以及大自然的形形色色,都足以稱為享受,;此外又有詩歌,、藝術(shù)、沉思,、友情,、談天、讀書等等……多姿多彩,,渾厚深刻,。
只有快樂的哲學,才是真正深湛的哲學,。林語堂在《生活的藝術(shù)》里這樣說,。
悠閑快樂的生活始終需要一個怡靜的內(nèi)心,樂天曠達的觀念和盡情欣賞大自然的胸懷,。甚而一種天然的幽默,。
“在一個夏天的下午,,天邊擁起烏云,知道一陣七月的驟雨就要在一刻鐘內(nèi)落下來,,可是雨天出門不帶傘,,怕給人家看見難為情,連忙趁雨未降下的時候,,先跑了出去,;半途遇雨,淋得全身濕透,,告訴人家,,我中途遇雨。”多么有情有趣而又詼諧的林語堂,!
一樣是在雨中,,那是春秋戰(zhàn)國時的荒野,兩千多年前的孔子,,帶著弟子飄泊四方,,無計可施,無路可走,,像一群難以言狀的叫化子或流浪漢,,到處碰壁,飽受羞辱,。他不氣餒,,不憤怒,還敢于嘲笑自己,,并“仍舊講誦弦歌不衰”,。誰能不為雨中高歌者所感動?
“最為我喜愛的,,是孔子真?zhèn)€在雨中歌唱,。”這是林語堂先生在《孔子的智慧》一書中的妙語。
一切都是那么親切可感,、溫潤和煦,。大師,并不是我們想象中枯木死灰一般的老僧入定,。有時具威嚴,,有時也至為幽默,即便神圣如孔子,,輝煌如語堂,,也一樣要穿衣,吃飯,生活中也一樣有煩憂和磨難,。他們的魅力其實不在于他們的不近煙火,,高高在上,而在于他們所具有的強烈的人情味和幽默感,。他們就像你我一樣過日子,,但在尋常的日子中,又有著不尋常的智慧,,所以他們快樂,所以成其圣人和智者,。
語堂知悟,,我們對于人生可以抱著比較輕松和隨意的態(tài)度,“我以為人生不一定要有目的或意義,?;萏芈f:‘我這樣地做一個人,已夠滿意了,。’所以我也以為我現(xiàn)在活著——并且也許還可以再活幾十年——人類的生命存在著,,那就已經(jīng)夠了。”他明白,,人如花草樹木,,隨季節(jié)而長而枯。人生讀來幾乎像一首詩,,它有著自己的韻律和拍子,,敬畏大山,與自然同在,,天地間即充滿了自由綻放的氣息,。即使秋季到來,葉子的顏色也是金黃,,成熟,,豐富,帶著人入老年的藹然與閑適,。接受這一切,,就如感知清晨山間的微風掃過,使顫動的樹葉輕松愉快地飄落于大地,。
“我要一間自己的書房,,可以安心工作。并不要怎樣清潔齊整,。”
“我要院中幾棵竹樹,,幾棵梅花。我要夏天多雨冬天爽亮的天氣,可以看見極藍的青天,,如北平所見的一樣,。”
“我要未失赤子之心的兒女,能同我在雨中追跑,,能像我一樣的喜歡澆水浴,。”
“我要有能做我自己的自由和敢做我自己的膽量。”
一個人有了自由的意識及淡漠的態(tài)度,,才能深切熱烈地享受快樂的人生,!林語堂在《生活的藝術(shù)》里如是云。這就是孔子林語堂等大師們的快樂秘訣,,也是千百年來我等生而為人孜孜尋求的快樂秘訣,!
雨也許下了幾千年。離開時卻是麗日藍天,。站在花山溪畔,,遙望南北兩面的十尖山、石起山,,清澈之水依然流淌,,自西向東,平緩遠去,。林語堂文學館前,,工人們正在忙碌地整修,磚頭,、土塊隨意堆放,,門口略顯雜亂?;乜匆粋?cè)安置的林語堂全家福雕像,,林語堂先生仍是長袍,安然,,溫和地和他的翠鳳及孩子們在一起,。他在塵世里喧囂里,依然從容地微笑,,低語,,吟唱。因為,,大師的心里,,永遠潛藏著一汪自在與快樂的涌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