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歡的地瓜
地瓜是在時隔許久之后突然勾起我味蕾的記憶,，以狂歡的節(jié)奏,。
春天的夜晚還頗有涼意,，走過街頭的烤地瓜攤,，太過于熟悉的景象,，被忽略成熟視無睹,。就在擦肩而過的時候,，有個小孩子買了條地瓜,，當場剝開皮吃了起來，春風里,，香甜的地瓜味道順風而來,，激活了我習以為常的神經(jīng)，地瓜的氣息洶涌而來。我也忍不住買了一條,，剝開皮,，煊軟、香,、甜,、燙，各種感覺交織在一起,，讓地瓜成為立體的存在,。
周末，呼朋引伴,，到城郊的朋友處,。在他家附近空曠地帶，用大塊土塊壘灶燒火,，等土塊燒得發(fā)紅發(fā)黑的時候,，把選好的地瓜丟進去，用鋤頭把土灶推倒,，把土塊砸碎,。燜到土基本冷卻的時候，把地瓜掏出來,，大人小孩都圍著土灶,，挑一條地瓜，剝開皮,，香甜的氣息彌漫,，歡樂也就隨之而來。地瓜燙手,，兩只手輪流倒來倒去，受不了了,，用空出來的手摸摸耳垂,，老人說這可以減輕燙的疼痛。迫不及待地吃地瓜,，把嘴巴吃成黑嘴圈,，互相調(diào)侃嬉鬧，把原來習以為常的地瓜吃成一種狂歡的節(jié)目,。
在小的時候,，地瓜是填飽肚皮的代名詞。那時候,，放學回家,，常常是拿個水瓢，從大鍋里裝幾條水煮的地瓜，端著在門檻坐下,，吃得肆意盎然,。或者,，端著水瓢,，在門口邊走邊吃，等水瓢空了,，這餐飯也就算吃完了,，嘴巴一抹，該干嘛干嘛去,。有時候母親也會在灶膛里煨幾個地瓜,，沒有水的浸染，這地瓜多了一份香甜,?；蛘咴谶^年的時候，老家的習慣從臘月廿四開始,，就蒸各種米粿：甜粿,、蘿卜糕、堿粿,、菜包等等,，每天都有安排。蒸粿的時候,，沿著鍋邊放一圈的地瓜,，粿熟了，地瓜也就熟了,。粿熟了,，不能馬上吃，要等過年的時候敬過神明,，拜過祖宗,，才輪到活著的人享用。地瓜卻是一熟,，就可以吃了,，在熱氣騰騰中，我們拿了地瓜,，吃得心滿意足,。還有就是做菜的時候，母親習慣把地瓜切成一圈一圈,，繞著鍋中的菜貼一圈,，菜熟了,，地瓜也熟了，這樣貼煮出來的地瓜,，有地瓜的甜,、菜的咸香，那基本就是同樣是面粉,，是吃饅頭還是水餃的差別了,。
地瓜成熟的時候，經(jīng)常干的一件事情,，就是把地瓜切成手指頭大小的條狀,，或者是圓圈狀，在烈日下暴曬干了,，成為地瓜干,。也有的比較講究，把切好的地瓜干先蒸熟了再曬,，條狀的習慣叫番薯簽,，圓圈狀的叫番薯片，用塑料袋子密封起來,，堆到糧倉里,。到了冬天，掏幾把出來,，或蒸或煮,，多么美食倒不一定，填飽肚皮卻是肯定的事情,。這樣的吃法,，多了陽光的味道。地瓜干可以保存到來年,，夏天掏幾把,，煮一鍋地瓜干湯，干活回來,，吃一碗,，解渴又解餓，暢快淋漓就此滋生,。這樣的地瓜干還是我們的零食，裝一把在口袋里,，吃得咯嘣咯嘣響,，幸福也就非常簡單，那種年代,，沒有那么多的繁文縟節(jié)或者花樣百出,。
吃地瓜,，也不能不勞而獲。生產(chǎn)隊的時候,，地瓜是按人頭分的,，不是沒有限制的供應。記得小時候有一年,，我們小組每個人分到280斤的地瓜,，那可是大事。分地瓜的時候,，按照大小好壞搭配,，抽簽決定。分完之后,，我們手提肩挑,，幫著大人把地瓜搬回家，看著那堆地瓜心滿意足,，有種衣食無憂的安全感,。我們小組分了那么多的地瓜，羨慕壞了附近山地比較少的小組村民,。那年村里有人說親,，分到那么多地瓜成為重要的有利條件，如今的人也許難以想象,，當年幾條地瓜可以決定一門親事的成功與否,。承包到戶之后，地瓜的種植那可就是突飛猛進,，田間地頭,，能夠種植地瓜的就種滿了，沒有地瓜吃,，那是恥辱的事情,，基本上就是懶蟲的代名詞。小孩子的活就是地瓜生長到一定程度的時候,，去翻地瓜藤,。地瓜藤貼地面生長，很容易滋生出小莖,，沒有及時翻動,，容易造成營養(yǎng)分流，導致地瓜長不大,，而那些手指頭大小的小莖卻不少,，翻地瓜藤，其實就是強制集中營養(yǎng),。一手抓著地瓜的莖部,，按住不動,，另一手把地瓜藤扯動，把那些貼著地面的莖莖蔓蔓扯斷,，把地瓜藤整個翻個個,。有那么兩三次，地瓜的營養(yǎng)就集中到莖部,，收獲的季節(jié),，那就是大大、圓圓或者大大,、長長的地瓜,。這樣的活比較有趣，在玩樂中就完成了,，地瓜藤怎么翻,，我們可以做主，骨子里的主宰意識有效體現(xiàn),，歡樂自然就在,。
挖地瓜的時候，我們的任務就是先割地瓜藤,，然后是把挖出來的地瓜一個個分類堆放,，地瓜流出的粘液很容易把我們的手弄得黏黏的，不好洗,，可是有些活是必須干的,。我們就在干活的時候?qū)ふ覙纷樱诘毓系乩餇F地瓜,，挖土塊壘灶,，地里又不缺稻草或者其他雜草?；罡傻貌畈欢嗔?，地瓜也熟了，把自己的小肚子吃得滾圓滾圓的,，像一個地瓜,。上課的時候，手上無法一時洗凈的地瓜液,，成為我們勞動的證據(jù),，獲得老師的表揚，那可就是歡樂的延伸了,。
地瓜非常多的時候,，我們就吃膩了，吃怕了,。地里種地瓜的也越來越少了,。當有了其他選擇的時候，我們把地瓜拋棄了,，選擇性遺忘,。后來，突然發(fā)現(xiàn)街頭烤地瓜的多了,，在酒店吃飯的時候,，地瓜也成為一道菜，包括地瓜葉,，都登堂入室,。以前沒錢的時候，在家里吃地瓜,，如今有錢了,，在酒店吃地瓜，成為不少人的感慨,。我選擇了不吃地瓜,，瓜菜代，一個代字,，把地瓜當年的角色解釋得暢快淋漓,，那里面包含了許多無可奈何的辛酸，盡管也有歡樂,。
當這個春天的夜晚,，我在微冷的春風里，站在街頭,，吃了一個烤地瓜,，地瓜，從我的記憶邊緣走回來,，那些歡樂,，那些美好占據(jù)了主角的位置，我把那些辛酸過濾或者隱藏,。地瓜,，曾經(jīng)是多么美好，有些狂歡的細節(jié),，值得我們走回去,。
在我們的記憶里，有多少地瓜在狂歡地舞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