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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之所鐘,，正在我輩——魏晉時人的悲劇意識與喜劇精神
魏晉時期長期以來在我們印象中似乎是一個完整無暇的歷史性所在，一如淵明筆下的“桃花源”,，一如柏拉圖描繪的“理想國”,，閉上雙眼，袒胸綰扇的魏晉名士長袖飄飄,，手執(zhí)一秉塵尾（拂塵）,，三五成群地圍坐在一起，張口啟齒間字字珠璣,，“談言微中”,，舉手投足中情縱氣任，哲意盡顯,，那么的瀟灑不群,，超然自得，其人“飄若浮云矯若驚龍”,，“雙眸閃閃若巖下電”,，“濯濯如春月柳”，其文“目送歸鴻手揮五弦,，俯仰自得游心太玄”,，“群籟雖參差適我無非新”，“越名教而任自然”，有意無意中盡顯“魏晉風流”——
然而,，當我們深入到時代的內(nèi)核,，多一點存在的呼應與“了解之同情”，我們就會發(fā)現(xiàn)魏晉名士們豪放的外在風骨下是怎樣內(nèi)斂的精魂,。
東漢末年，社會政治的動亂使儒家前此建立起來的道德準則,、倫理規(guī)范逐漸變?yōu)榻虠l,，成了名副其實的“名教”。隨著中央政權(quán)的衰敗和地方察舉制度的腐化,，“魏之初霸,，術(shù)兼名法”，統(tǒng)治階層試圖通過“綜核名實”一匡時弊,；在這背景下,，《人物志》應運而生，在對以往人物的考核品評中事與愿違的轉(zhuǎn)入對概念本身的“辨名析理”,；于是,，“玄遠之學”由此起步——
魏晉時代，中國封建社會進入了以門閥士族當政的地主階級專政時期,，門閥士族是極少數(shù)擁有各種政治經(jīng)濟特權(quán)的地主階級的一個階層,，他們對農(nóng)民實行農(nóng)奴式的壓迫和剝削，在地主階級內(nèi)部也排斥那些寒門庶族,。曹魏政權(quán)是在鎮(zhèn)壓漢末黃巾農(nóng)民起義基礎(chǔ)上建立起來的,，它與農(nóng)民階級有著尖銳的矛盾。同時曹魏政權(quán)內(nèi)部,，曹氏集團和司馬氏集團之間的爭權(quán)斗爭也是十分尖銳的,。
在門閥等級森嚴的社會中，高門士族可以“平流進取,，坐至公卿”,，所謂“將相以位隆特達，文士以職卑多誚”,，廣大的有著遠大志向與襟懷的文人知識分子們通過正常途徑根本無以實現(xiàn)自己的抱負,，于是出現(xiàn)了蔚為壯觀的獨特的“清談”現(xiàn)象。
清談的前身是東漢末年的清議,。當然,，清談和清議不同，這代表兩個不同的時代,，具體原因和內(nèi)容也不盡相同,。清議是讀書人議論政治，代表輿論，后來由此引出“黨錮之禍”,。由于知識分子參與政治而導致黨錮之禍,，是故后來知識分子就不敢再批評時政，因此遂轉(zhuǎn)而為以三玄為內(nèi)容的清談,。清談“啟自郭泰,，成于阮籍，他們都是避禍遠嫌,，消極不與其時政治當局合作的人物,。”
魏晉名士們就以“清談”這種時代獨有的形態(tài)作為自己主要的生活方式,，他們的境界雖不算很高,，但有真實性，在他們的生命中似乎必然的要如此,。站在儒家的立場來看,，并由人生的最終境界來看，名士的背后蒼涼的很,，都帶有濃厚的悲劇性,。正如牟宗三先生所言，“此境界是逸氣與棄才之境界,，故令人有無可奈何之感慨,，有無限之凄涼?！比松⒉皇呛芎唵魏芷教沟?，這些名士的下場都是悲劇，只有阮籍得以保住,，其他的人物大半被殺而不得善終,。
然而，名士們對自己的悲劇性存在是有著清醒的認識的,?！吧讲粷M百，常懷千歲憂”,，“人生寄一世,，奄忽若飆塵”，“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人生若塵露,，天道邈悠悠”,，“孔圣臨長川，惜逝忽若浮”,，“功業(yè)未及建,，夕陽忽西流，時哉不我與,，去乎若云浮”——他們唱出的都是這同一哀傷,，同一感嘆，同一種思緒,，同一種音調(diào),。憂患意識與與時而生的悲劇意識彌漫在魏晉文人的每一個角落，在當時社會心理和意識形態(tài)上具有重要甚至支配性的地位,，是他們世界觀，人生觀的一個重要形態(tài),。
魏晉時期歷來為研究者們稱為是“人的自覺”與“文的自覺”的時代,。我想，這“人的自覺”指的大概就是魏晉名士們對自身命運的悲劇性存在與憂患意識的清醒認識吧,。然而,，我們?nèi)粼傺剡@條線深入地坎陷下去，便會驚異的發(fā)現(xiàn),，這悲劇意識下含蘊的是怎樣超脫的“喜劇精神”,。
如上文所說，魏晉名士罵我呢與中國古代的知識分子們其實沒什么不同,，都有著自己遠大的理性與抱負,，“學而優(yōu)則仕”的傳統(tǒng)在他們身上同樣適用。然而森嚴的門閥等級制度無情的將他們美好的愿想打碎,，于是從中他們看到了世俗的黑暗,。社會的混亂與自身命運的坎坷。另一方面,，社會的變遷,，時局的轉(zhuǎn)換使原來占統(tǒng)治地位的奴隸制意識形態(tài)——倫理道德、鬼神迷信,、讖緯宿命,、煩瑣經(jīng)術(shù)等等規(guī)范、標準,、價值發(fā)生動搖,，這又促使名士們對以往的外在權(quán)威產(chǎn)生懷疑。多重因素的相互作用下,，醞釀出知識分子內(nèi)在人格的覺醒與追求,。只是有的人走上“會通孔老”的調(diào)和之路,，有的人從中看遍生死，脫身俗世,，一邊盡情享受去了,。
享受生活的懷著滿腔的對人生、生命,、命運,、生活的熱愛與留戀唱出坦誠率真、至情至性的生命詩篇,?！皶兌炭嘁归L，何不秉燭游”,，“不如飲美酒,，被服紈與素”，“群籟雖參差,，適我無非新”,，“何期百煉鋼，化為繞指柔”——它們在當時特定的歷史條件下深刻的表現(xiàn)了對人生,、生活的極力追求,，抒發(fā)著一種向上的、激勵人心的情感意緒,。
有一個很有名的“三語掾”的故事,，《世說》與《晉書》均有記載，然”而人物略有不同,。暫采《世說新語文學第四》所載,，“阮宣子（修）有令聞，太尉王夷甫（衍）見而問曰：老莊與圣教同異,？對曰：將無同,。太尉善其言，辟之為掾,，世謂三語掾,。”關(guān)于“將無同三字的意思,，陳寅恪先生指出“將無”二語是助詞,，三語實僅“同”之一語，所以老莊自然與周禮名教是相同的,。而牟宗三先生卻認為“將無同”三字一方面既不肯定自然與名教一定同,，另方面也不肯定二者一定不同，就是說自然與名教不一定相沖突矛盾,?！斑@種說法代表一種趣味,，其中有一種暗示，即唐君毅先生所說的‘啟發(fā)性的語言’”,。不論陳,、牟二老的分歧，這實際上傳達出了當時“會通孔老”的一時風氣,。
自然與名教的問題不啻為當時清談的主旨之所在,，如“禮豈為我設(shè)耶”的阮籍諸人就去享受生活去了，而“名教內(nèi)自有樂地,，何必乃爾”的樂廣等輩則走上了孔老調(diào)和之路,。
這樣的會通首先發(fā)自王弼，“圣人體無,，無又不可以訓,，故不說也、老子是有者也,，故恒言其所不足,。正所謂“大而化之之謂圣，圣而不可知之為神”,，孔子是“大而化之”的圣人，而老子仍處在“有”的境界中,，這樣名教就取得比自然更高的地位,，有利于維護門閥士族的統(tǒng)治，從中也可以一窺魏晉名士的深層內(nèi)在心理結(jié)構(gòu),。
由于受佛教的影響,，以“跡本論”及圓教的模型來會通孔老的沖突成為魏晉時代的主要課題，形成了重視非分解的一面理鏡,，這已經(jīng)牽扯到了深奧的哲學內(nèi)層問題,，暫且不論。就從著名的“竹林七賢”來看佛教對當時的重大影響,?！爸窳制哔t”是先有“七賢”而后有“竹林”?！捌哔t”所取為《論語》“作者七人”的事數(shù),，意義與東漢末年“三君”“八俊”等名稱相同，即為標榜之意,。西晉末格義年,，僧徒比附內(nèi)典、外書的“格義”風氣盛行,，東晉之初,，乃取天竺“竹林”之名,，加于“七賢”之上，成為“竹林七賢”,。佛教的廣泛影響對魏晉知識分子的精神結(jié)構(gòu)的生成也是有著重要的作用的,。
由此看來，魏晉名士的內(nèi)心世界是極為復雜的,。表面上看,，魏晉玄學弘揚的是道家，是道家的復興,，然而社會的動蕩變遷與各種思潮的傳入流轉(zhuǎn),，是人與文都得到了空前的覺醒與張揚。顯然道家的無為思想是不能為魏晉名士們所滿足的,。他們的內(nèi)心深處仍然深藏著儒家自強不息的剛健的入世精神,，因而無論王弼的貴無論還是郭象的“獨化于玄冥之境”都內(nèi)在的植入了儒家傳統(tǒng)的進取精神（后者最終使儒道兩家的矛盾得到根本上的調(diào)和），此外更是出現(xiàn)了“非主流”的的崇有論,。就是為我們所熟識的縱情山水藥酒,、落拓不羈的阮籍、嵇康等人,，其個性張揚中又內(nèi)涵了多么誠摯的對儒家道德的追求,，“非湯武而薄周禮”下又是對正宗禮教多么熾熱的期盼與守候。他們看似毀壞禮教實則忠實的信奉禮教,，在真正毀信敗禮的統(tǒng)治階層下唯有顯示出一種非禮薄孔的假象,。然而，這正是他們的偉大,，在舉世皆濁的世界里,，毅然堅持著內(nèi)心的信仰并用另一種形式發(fā)揮張揚；雖然“終生履薄冰,，誰知我心焦”卻依然執(zhí)著的堅守,，雖然“心之憂矣”仍不忘“永嘯長吟”。這是悲觀后的樂觀,，是更深層次上的“知其不可為而為之”的喜劇精神,。所以，當阮籍的兒子阮渾也欲加入竹林七賢時,，阮籍不以為然,；嵇康《家誡》篇中滿是對兒子安身立命的禮教約束，這似乎可以看作是他們自身理想在兒孫后輩身上的落實與對儒家正宗禮教的堅執(zhí),，而這又何嘗不是他們對正宗儒教終將復振的樂觀預期呢,？
所以啊，魏晉時人的大談老莊,、蜂注道學只是假象,，或者極為次要的方面,，他們是不得已而為之?！岸Y崩樂壞”下豈容你真禮正儒一鐘獨鳴,？好吧，那就退而求其次,，在內(nèi)心堅守理想的同時寧可享受生活,。游于山水藥酒、抒發(fā)至情至性也不與你統(tǒng)治階層的假道學同流合污,，于是一批“師心以遣論”,、“使氣以命詩”的嵇康阮籍們應運而生、橫空出世——
《世說新語》有載：
“王戎喪兒萬子,，山簡往省之,，王悲不自勝。簡曰：‘孩抱中物,，何至于此,？’王曰：‘圣人忘情，最下不及情,；情之所鐘,，正在我輩?！?br>
是啊,，“情之所鐘，正在我輩,?！?br>
后記：陳寅恪先生《魏晉南北朝史講演錄》中說,，“清談誤國是西晉滅亡的原因之一,。那時候的西晉官場是，一方面侈談名教與自然‘將無同’,，一方面窮極奢侈享受,，名士與高官合為一體，而變亂就在這種風氣中孕育,。此風不到西晉最后滅亡,，不能終止?！贝苏\當時歷史之客觀描述,，然此朝之亡，此風之止何嘗不是嵇康,、阮籍們的冀望呢,？是為所望,。
然而,，當我們深入到時代的內(nèi)核,，多一點存在的呼應與“了解之同情”，我們就會發(fā)現(xiàn)魏晉名士們豪放的外在風骨下是怎樣內(nèi)斂的精魂,。
東漢末年，社會政治的動亂使儒家前此建立起來的道德準則,、倫理規(guī)范逐漸變?yōu)榻虠l,，成了名副其實的“名教”。隨著中央政權(quán)的衰敗和地方察舉制度的腐化,，“魏之初霸,，術(shù)兼名法”，統(tǒng)治階層試圖通過“綜核名實”一匡時弊,；在這背景下,，《人物志》應運而生，在對以往人物的考核品評中事與愿違的轉(zhuǎn)入對概念本身的“辨名析理”,；于是,，“玄遠之學”由此起步——
魏晉時代，中國封建社會進入了以門閥士族當政的地主階級專政時期,，門閥士族是極少數(shù)擁有各種政治經(jīng)濟特權(quán)的地主階級的一個階層,，他們對農(nóng)民實行農(nóng)奴式的壓迫和剝削，在地主階級內(nèi)部也排斥那些寒門庶族,。曹魏政權(quán)是在鎮(zhèn)壓漢末黃巾農(nóng)民起義基礎(chǔ)上建立起來的,，它與農(nóng)民階級有著尖銳的矛盾。同時曹魏政權(quán)內(nèi)部,，曹氏集團和司馬氏集團之間的爭權(quán)斗爭也是十分尖銳的,。
在門閥等級森嚴的社會中，高門士族可以“平流進取,，坐至公卿”,，所謂“將相以位隆特達，文士以職卑多誚”,，廣大的有著遠大志向與襟懷的文人知識分子們通過正常途徑根本無以實現(xiàn)自己的抱負,，于是出現(xiàn)了蔚為壯觀的獨特的“清談”現(xiàn)象。
清談的前身是東漢末年的清議,。當然,，清談和清議不同，這代表兩個不同的時代,，具體原因和內(nèi)容也不盡相同,。清議是讀書人議論政治，代表輿論，后來由此引出“黨錮之禍”,。由于知識分子參與政治而導致黨錮之禍,，是故后來知識分子就不敢再批評時政，因此遂轉(zhuǎn)而為以三玄為內(nèi)容的清談,。清談“啟自郭泰,，成于阮籍，他們都是避禍遠嫌,，消極不與其時政治當局合作的人物,。”
魏晉名士們就以“清談”這種時代獨有的形態(tài)作為自己主要的生活方式,，他們的境界雖不算很高,，但有真實性，在他們的生命中似乎必然的要如此,。站在儒家的立場來看,，并由人生的最終境界來看，名士的背后蒼涼的很,，都帶有濃厚的悲劇性,。正如牟宗三先生所言，“此境界是逸氣與棄才之境界,，故令人有無可奈何之感慨,，有無限之凄涼?！比松⒉皇呛芎唵魏芷教沟?，這些名士的下場都是悲劇，只有阮籍得以保住,，其他的人物大半被殺而不得善終,。
然而，名士們對自己的悲劇性存在是有著清醒的認識的,?！吧讲粷M百，常懷千歲憂”,，“人生寄一世,，奄忽若飆塵”，“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人生若塵露,，天道邈悠悠”,，“孔圣臨長川，惜逝忽若浮”,，“功業(yè)未及建,，夕陽忽西流，時哉不我與,，去乎若云浮”——他們唱出的都是這同一哀傷,，同一感嘆，同一種思緒,，同一種音調(diào),。憂患意識與與時而生的悲劇意識彌漫在魏晉文人的每一個角落，在當時社會心理和意識形態(tài)上具有重要甚至支配性的地位,，是他們世界觀，人生觀的一個重要形態(tài),。
魏晉時期歷來為研究者們稱為是“人的自覺”與“文的自覺”的時代,。我想，這“人的自覺”指的大概就是魏晉名士們對自身命運的悲劇性存在與憂患意識的清醒認識吧,。然而,，我們?nèi)粼傺剡@條線深入地坎陷下去，便會驚異的發(fā)現(xiàn),，這悲劇意識下含蘊的是怎樣超脫的“喜劇精神”,。
如上文所說，魏晉名士罵我呢與中國古代的知識分子們其實沒什么不同,，都有著自己遠大的理性與抱負,，“學而優(yōu)則仕”的傳統(tǒng)在他們身上同樣適用。然而森嚴的門閥等級制度無情的將他們美好的愿想打碎,，于是從中他們看到了世俗的黑暗,。社會的混亂與自身命運的坎坷。另一方面,，社會的變遷,，時局的轉(zhuǎn)換使原來占統(tǒng)治地位的奴隸制意識形態(tài)——倫理道德、鬼神迷信,、讖緯宿命,、煩瑣經(jīng)術(shù)等等規(guī)范、標準,、價值發(fā)生動搖,，這又促使名士們對以往的外在權(quán)威產(chǎn)生懷疑。多重因素的相互作用下,，醞釀出知識分子內(nèi)在人格的覺醒與追求,。只是有的人走上“會通孔老”的調(diào)和之路,，有的人從中看遍生死，脫身俗世,，一邊盡情享受去了,。
享受生活的懷著滿腔的對人生、生命,、命運,、生活的熱愛與留戀唱出坦誠率真、至情至性的生命詩篇,?！皶兌炭嘁归L，何不秉燭游”,，“不如飲美酒,，被服紈與素”，“群籟雖參差,，適我無非新”,，“何期百煉鋼，化為繞指柔”——它們在當時特定的歷史條件下深刻的表現(xiàn)了對人生,、生活的極力追求,，抒發(fā)著一種向上的、激勵人心的情感意緒,。
有一個很有名的“三語掾”的故事,，《世說》與《晉書》均有記載，然”而人物略有不同,。暫采《世說新語文學第四》所載,，“阮宣子（修）有令聞，太尉王夷甫（衍）見而問曰：老莊與圣教同異,？對曰：將無同,。太尉善其言，辟之為掾,，世謂三語掾,。”關(guān)于“將無同三字的意思,，陳寅恪先生指出“將無”二語是助詞,，三語實僅“同”之一語，所以老莊自然與周禮名教是相同的,。而牟宗三先生卻認為“將無同”三字一方面既不肯定自然與名教一定同,，另方面也不肯定二者一定不同，就是說自然與名教不一定相沖突矛盾,?！斑@種說法代表一種趣味,，其中有一種暗示，即唐君毅先生所說的‘啟發(fā)性的語言’”,。不論陳,、牟二老的分歧，這實際上傳達出了當時“會通孔老”的一時風氣,。
自然與名教的問題不啻為當時清談的主旨之所在,，如“禮豈為我設(shè)耶”的阮籍諸人就去享受生活去了，而“名教內(nèi)自有樂地,，何必乃爾”的樂廣等輩則走上了孔老調(diào)和之路,。
這樣的會通首先發(fā)自王弼，“圣人體無,，無又不可以訓,，故不說也、老子是有者也,，故恒言其所不足,。正所謂“大而化之之謂圣，圣而不可知之為神”,，孔子是“大而化之”的圣人，而老子仍處在“有”的境界中,，這樣名教就取得比自然更高的地位,，有利于維護門閥士族的統(tǒng)治，從中也可以一窺魏晉名士的深層內(nèi)在心理結(jié)構(gòu),。
由于受佛教的影響,，以“跡本論”及圓教的模型來會通孔老的沖突成為魏晉時代的主要課題，形成了重視非分解的一面理鏡,，這已經(jīng)牽扯到了深奧的哲學內(nèi)層問題,，暫且不論。就從著名的“竹林七賢”來看佛教對當時的重大影響,?！爸窳制哔t”是先有“七賢”而后有“竹林”?！捌哔t”所取為《論語》“作者七人”的事數(shù),，意義與東漢末年“三君”“八俊”等名稱相同，即為標榜之意,。西晉末格義年,，僧徒比附內(nèi)典、外書的“格義”風氣盛行,，東晉之初,，乃取天竺“竹林”之名,，加于“七賢”之上，成為“竹林七賢”,。佛教的廣泛影響對魏晉知識分子的精神結(jié)構(gòu)的生成也是有著重要的作用的,。
由此看來，魏晉名士的內(nèi)心世界是極為復雜的,。表面上看,，魏晉玄學弘揚的是道家，是道家的復興,，然而社會的動蕩變遷與各種思潮的傳入流轉(zhuǎn),，是人與文都得到了空前的覺醒與張揚。顯然道家的無為思想是不能為魏晉名士們所滿足的,。他們的內(nèi)心深處仍然深藏著儒家自強不息的剛健的入世精神,，因而無論王弼的貴無論還是郭象的“獨化于玄冥之境”都內(nèi)在的植入了儒家傳統(tǒng)的進取精神（后者最終使儒道兩家的矛盾得到根本上的調(diào)和），此外更是出現(xiàn)了“非主流”的的崇有論,。就是為我們所熟識的縱情山水藥酒,、落拓不羈的阮籍、嵇康等人,，其個性張揚中又內(nèi)涵了多么誠摯的對儒家道德的追求,，“非湯武而薄周禮”下又是對正宗禮教多么熾熱的期盼與守候。他們看似毀壞禮教實則忠實的信奉禮教,，在真正毀信敗禮的統(tǒng)治階層下唯有顯示出一種非禮薄孔的假象,。然而，這正是他們的偉大,，在舉世皆濁的世界里,，毅然堅持著內(nèi)心的信仰并用另一種形式發(fā)揮張揚；雖然“終生履薄冰,，誰知我心焦”卻依然執(zhí)著的堅守,，雖然“心之憂矣”仍不忘“永嘯長吟”。這是悲觀后的樂觀,，是更深層次上的“知其不可為而為之”的喜劇精神,。所以，當阮籍的兒子阮渾也欲加入竹林七賢時,，阮籍不以為然,；嵇康《家誡》篇中滿是對兒子安身立命的禮教約束，這似乎可以看作是他們自身理想在兒孫后輩身上的落實與對儒家正宗禮教的堅執(zhí),，而這又何嘗不是他們對正宗儒教終將復振的樂觀預期呢,？
所以啊，魏晉時人的大談老莊,、蜂注道學只是假象,，或者極為次要的方面,，他們是不得已而為之?！岸Y崩樂壞”下豈容你真禮正儒一鐘獨鳴,？好吧，那就退而求其次,，在內(nèi)心堅守理想的同時寧可享受生活,。游于山水藥酒、抒發(fā)至情至性也不與你統(tǒng)治階層的假道學同流合污,，于是一批“師心以遣論”,、“使氣以命詩”的嵇康阮籍們應運而生、橫空出世——
《世說新語》有載：
“王戎喪兒萬子,，山簡往省之,，王悲不自勝。簡曰：‘孩抱中物,，何至于此,？’王曰：‘圣人忘情，最下不及情,；情之所鐘,，正在我輩?！?br>
是啊,，“情之所鐘，正在我輩,?！?br>
后記：陳寅恪先生《魏晉南北朝史講演錄》中說,，“清談誤國是西晉滅亡的原因之一,。那時候的西晉官場是，一方面侈談名教與自然‘將無同’,，一方面窮極奢侈享受,，名士與高官合為一體，而變亂就在這種風氣中孕育,。此風不到西晉最后滅亡,，不能終止?！贝苏\當時歷史之客觀描述,，然此朝之亡，此風之止何嘗不是嵇康,、阮籍們的冀望呢,？是為所望,。
責任編輯 笑笑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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